我一直怕這要凌晨或深夜的大雨，自小如此，時常就這樣與之相對，或躲進棉報裡，直到疲倦地睡著。
雨使我警醒，雨像往事，像是積欠別人的眼淚。像不可追回的，無可避免的錯失。
或者雨只是雨，只是低搭提醒你，生命流逝，與其無常。
昨晚睡前我看到一則新聞標題，有個國寶活了一百二十七歲，大家給他慶生，我只看到這裡就關電腦了。我問早餐人，如果我活到127歲，那你就是122歲，她就說，我不要活那麼老，那時一定什麼都不記得了，我說不會啦，她說，你現在就什麼都不記得了。
我們開始說起活到一百多歲的困擾，最主要的還是怕失憶，她信誓旦旦說我會越活越像小孩，把過去的事都忘了，最後也認不出她是誰。
你把我忘了怎麼辦？她問。
⋯⋯ 不會忘記啊，誰都可能忘，就是不會忘記你。
如果你回到二十歲的記憶，那裡面就沒有我了。她說。
那就回到三十四歲啊，剛認識你那年，最美的時刻。
你一定會忘記我啦!
她嘟嘟囊囊好像我已經正在遺忘她，我握住她的臉，仔細又仔細地看，這樣的臉，怎麼可能忘記呢？倘若我忘了，那麼，就給我訴說一個毫無傷害的版本吧，親愛的，那時我已經年老了，我再不要聽那些傷心的故事，就讓我以為我們生來如此，就是伴侶，其他風風雨雨，曲折輾轉，都略過不提，我想，我會相信的，我們會是一對又傻又恩愛的夫妻，我會縮小得像易家蘭那麼可愛的婆婆，時間在吹刮，把所有一切歷史吹散，灰飛湮滅，我希望我們還能握著彼此乾枯的手，在廢墟裡躲著，度過最後一場暴雨。
好了，該睡了，這麼胡言亂語下去也不是辦法。
晚安或早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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